正义实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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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罪》电影海报

一部好的电影或小说,从不同的角度看,都能看出门道名堂,例如这部《定罪》,它可以是对程序正义的反讽、也可以成为反对死刑的力证,更可以供刑事诉讼法教学观摩,而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它又是一部绝佳的励志片:一个高中辍学、家庭破碎、下岗待业的单亲妈妈如何在法律零基础的情况下,克服各种困难阻力,最终通过律考成为执业律师并为他哥哥昭雪的故事。

和皆大欢喜的《律政俏佳人》不同,这是另一个版本的美国梦,却又给了将程序正义奉为圭臬的美国司法当头一棒,顺便告诉我们:司法正义是一个普世性问题,刑讯逼供、冤假错案不仅是咱景德镇的专利,在法治标杆美利坚也会发生。而我们和美利坚的差别在于,当我们发现冤假错案时有没有可能去纠正它?贝蒂哥哥肯尼斯的案件似乎是一桩铁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有罪,当年办案的警官因此案获表彰升迁,而相依为命的兄妹俩没背景没后台没文化没地位,且距离案发时间过长,许多证据都被销毁。这在所有人看来,绝无一点点翻案之可能,但贝蒂却偏偏“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而最终她居然真的做到了,哥哥肯尼斯在案发十八年之后被宣判无罪,重获自由。

虽然沉重辛酸,可正义最终到来,虽然迟到,却也还是正义。可这样的故事在中国,却和神话传说一样遥远,聂树斌案、佘祥林案、呼格吉勒图案等等,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冤案,连真凶本人的都力求承担自己的罪责,可我们的司法机关却铁了心要把它做成永不翻案的铁案。我看过凤凰卫视做的一期《社会能见度》,关于呼格吉勒图案,他的父母也和贝蒂一样,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完全清白的,虽然儿子在逮捕后不到两个月就被杀,而真凶也出现主动承担罪责,可检察院偏偏选择对真凶供述的与呼格吉勒图相关的罪行选择不起诉,之后他的父母坚持多年上访无果,而直到今日,也仍看不到一丝翻案的可能。

可能性,我想这便是我称这部电影为另一个版本的美国梦的原因,也是景德镇和美利坚最遥远的差距。我们遇到冤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上访,绝不会想到成为律师然后通过司法进行救济,因为在大多数人眼中司法腐败,毫无公信力,水太深,伤不起,而最后通过司法救济翻案的可能性极小,而消耗的时间成本又极大。相比而言,领导干部一句话,一通电话,一纸批文,那对案件绝对能起到正本清源起死回生的作用,于是小老百姓就不惜血本的层层上访,寄希望于达官贵人拔刀相助,可却忘记了人家封疆大吏谁愿意为了你这个既和他毫不相干又一无所有的屁民去触动整个利益集团呢?所以中国版的贝蒂十有八九被遣送回家、被送去精神病院。但是我又想,他们不去上访,又能做什么呢?似乎所有路都被堵死了,没有一点点的可能性,而寄希望于达官贵人就如同寄希望于超自然神灵,虚无缥缈,却只能靠如此来存续对含冤昭雪、正义实现的渺茫希望。

在一个没有底线之处,生活中充满了不确定,法律只能成为制裁你的利剑,却不能成为保护你的挡箭牌,而不确定性带来的就是每天的生活都像在冒险,一旦遭遇不幸,绝望便成为唯一选项。即便在利益集团内部这种不确定性也丝毫不减,最近看到一条颇为讽刺的新闻:六盘水市主管政法工作的副市长的女儿遭政协常委强奸,他也无能为力,最终只能选择上访。在景德镇,虚无缥缈的上访却比实实在在的司法救济更让人觉得具有实现正义的可能性,这是多么讽刺。

《定罪》的故事是个充满沉重辛酸的故事,只是最后的沉冤昭雪让人略感安慰,但它也是个充满可能性的故事,一个没背景没后台没文化没地位的小人物仍然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和美利坚的司法制度让铁案翻案,她不用找人托关系上访潜规则也最终实现她的正义诉求,除了她的坚持不懈,更有赖于一个公正公信并能够不断矫正的司法体系。对于美利坚的司法来说,这部片子可以带来许多反思,可对于我们的司法来说,或许连反思的资格还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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